证券市场无法摆脱的原罪:内幕交易

2019-12-2715:53:46证券市场无法摆脱的原罪:内幕交易已关闭评论

对金钱的无止尽的追逐既给了证券市场不断壮大的原动力,也成了它无法消弭的原罪。证券市场的拓荒之路,就是操纵、欺诈等恶行不断花样翻新的历程,一部证券发展史,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从证券市场诞生起,市场违规就无所不在,而投机者与监管者间的较量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在证券法律、法规非常严密的美国,在市场发展的早期也都曾经历过“强盗贵族”时代。那时候,价格操纵、欺诈都是极为普遍的现象,脑袋里装满了达尔文式生存主义思想的美国人并不认为这是不光彩的事情,一些人甚至坦然地声称这是市场规律。在政府监管还不够规范的情况下,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市场操纵、证券欺诈已经成为整个市场体系的一部分。如果把这些“强盗贵族”的名字说出来,很多人都会感到吃惊——洛克菲勒、摩根、肯尼迪等大人物,都曾或多或少地通过坐庄、欺诈等手段大发其财,可以说早期的证券市场,完全是冒险家和胆大妄为者的天堂。

伊利铁路是华尔街历史上投机最严重的股票之一,伊利铁路债台高筑,资本结构混乱不堪,内部管理毫无章法,公司诚信更是无从谈起,对于投机家来说,它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投机标的,操纵市场的完美平台。

1869年,美国掀起了一场购买伊利铁路股票的狂潮,商人、中产阶级、小职员甚至连女人都开始参与。这场狂热的投机活动是“船长”范德比尔特和“华尔街的魔鬼”丹尼尔·德鲁两人挑起的。范德比尔特购买铁路,并且努力经营,尽一切可能把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限;而丹尼尔·德鲁是伊利铁路的董事,也是华尔街最大的投机者。引起两人争端的就是伊利铁路的控制权:范德比尔特试图控制包括伊利铁路在内的三条铁路线,以形成价格同盟,而德鲁控制的董事会不断坐庄操纵伊利股票股价,这种行为激怒了范德比尔特。于是伊利铁路股票战的大幕拉开了。

除去伊利铁路正式流通在外的25万公众股,还有德鲁手中作为给伊利公司的贷款而抵押的5.8万股股票,最重要的是股票可以在债券和股票之间自由地转换。于是范德比尔特请求纽约州最高法院法官乔治·巴纳德颁布了一个法令,禁止任何伊利公司的债券转换成股票,同时也明令禁止丹尼尔·德鲁本人“卖出、转让、交付、处理和放弃”他所持有的伊利股票。德鲁立刻把他的可转换债券转换成了股票,同时在范德比尔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行了更多的可转换债券,并将它们统统转换了成股票。就这样伊利铁路的流通盘一下子增加了20%。随后,德鲁方的法官宣布,只要有需求,伊利公司就可以把债券转换成股票。转换出的股票卖给范德比尔特。就这样伊利的董事们从范德比尔特手中卷走了700万美元,而范德比尔特拿到了10万股没有任何价值的股票,但是后者控制了伊利铁路。巴纳德签发了对德鲁等人的逮捕令,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是对操纵案的制裁,仅仅是范德比尔特的报复。德鲁等人只好抱着巨大的钱袋子在大雾中连夜跑路,直到与范德比尔特和解后才敢回家。

那么,在这场股票大战中,蒙受最大损失的是谁呢?不是范德比尔特,也不是德鲁,而是那些持股的公众。公众持股之和差不多是范德比尔特的近两倍,卷入股票狂潮的普通人转眼之间就发现自己的股权被稀释了40%,一时间哀鸿遍野。而范德比尔特虽然在当时耗费了大笔现金却在日后与德鲁和解,以市价慢慢地卖出手上的10万股股票,弥补了损失。

但是这次股灾中双方肆意操纵市场、坐庄,印发新股,修改规则,已经激怒了公众。公众的愤怒使华尔街意识到需要作出改变,于是当时也提出了一些改革意见:除非经过2/3的股东同意,董事会无权发行新股;现有股东对发行的新股具有优先认购权,新股必须公开发行,并且必须给予足够长的预告期;所有上市公司都必须在信誉良好的金融机构保存其所有流通股票的总量记录。这些意见后来成为《证券法》的基础。

到了20世纪20年代,市场违规的情况依然严重。那是美国经济和证券市场发展的黄金时期:战后自由贸易扩大,美国企业的管理和竞争力迅速提高,汽车、无线装置等新技术的发明也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前景;从资本市场方面看,战时公债逐步退出美国证券市场增加了证券市场的资金供应,国际资本也大量流入美国,银行保证金借款又进一步刺激股市上涨,美国的证券市场一片繁荣景象。而这种获利的良机,投机家们自然不可能放过,于是大大小小的证券操纵者、欺诈犯就粉墨登场了。

我们第一个要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庞兹,也就是庞氏骗局的始祖。这个总是衣冠楚楚的小个子、曾经做过油漆工的意大利移民,最初被人们认为是金融奇才。因为在1920年,他想到了一个看起来绝妙的主意——在海外购买国际回信券,然后在美国以略高的价格兑现,这样他就可以从汇率差价中赚钱。庞兹的承诺是在90天内让人们的钱翻倍,但是庞兹后来发现这些回信券兑现起来非常复杂,而投机者又实在太多,于是他干脆把这些人的钱统统收下,用这些钱回报早期投资者。

很快,这个骗局每月回报的金额就达到数百万美元。1年的时间里,大概有4万美国人加入庞兹的“投资计划”,结果在2 000万美元的重负之下,庞兹的计划很快就崩溃了。庞兹被判处5年刑期,并在1934年被遣送回意大利。庞兹又试图去骗墨索里尼,结果以失败告终,当庞兹去世时,身上只剩下了75美元。严格来说,庞兹所做的主要是一种金融欺诈,但是他对于人们投机心理的利用、对于市场规范的任意践踏,反映了那个年代的投机乱象和市场监管的不足。

第二位是一个名叫哈罗德·布鲁克的市场简报作家。这个有点偏胖的男人,尽管在市场上没什么名气,但看上去还算体面。1910年,被股市狂热鼓动起来的哈罗德·布鲁克也开办了一家经纪公司。当时大金融家伯纳德·M.巴鲁克非常有名望,他运营着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巴鲁克兄弟公司,而哈罗德·布鲁克的经纪公司里有一个雇员碰巧也叫这个名字。笃信在股市中赚钱就要不择手段的哈罗德·布鲁克干脆拉虎皮作大旗,用巴鲁克这个名字来兜售自己的投资骗局。于是他在经纪公司的通告中明目张胆地以“我们的巴鲁克先生”做幌子,投机者们果然蜂拥而来,甚至都没人问一下这个“巴鲁克先生”是否真的是金融家伯纳德·M.巴鲁克。但是好景不长,欺诈很快露馅了,身败名裂的布鲁克自杀身亡。

第三位是查尔斯·A.斯托纳姆,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棍,喜爱投机、胆大妄为的特质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20世纪20年代,这位赌棍因为在一场扑克牌赌博中大胜纽约巨人棒球队而闻名。后来到了华尔街,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尽情投机的工作——经营专业的投机商号,他以佣金低廉为卖点大量吸收客户资金,而客户所下的每个股票订单都会被录入,但却不会在公开市场上执行,它们最后被捆绑起来,直到价格对经纪商有利时才进行交易。这种违规和扰乱市场的行为被发现后,查尔斯·A.斯托纳姆被以股票欺诈罪名起诉,但是他最后却被无罪释放,一方面是因为并没有合适的法规对其进行处罚,另一方面是因为陪审团被指受到干预。

这些市场违规的乱象,直到1929年的股灾之后才真正被重视并严管起来。1929年美国那次恐怖的崩盘,其实自有其内因:在股市崩盘前的那轮过热的牛市中,坐庄的行为屡见不鲜;交易商操纵股价,快速拉高价格,将不知情的投资者吸引过来,然后平仓出货;许多上市公司和券商在股市交易和信息披露中存在欺诈和滥用职权行为……这里有两个典型的例子,从中我们不难看到当时市场违规的严重程度。作为新技术、新发明,无线电公司受到当时市场的追捧,1929年美国无线电公司的股价曾经炒到500美元,然而到了1932年,该股的股价只剩下3美元,虚高的股价就是交易商操纵的结果;华尔街创造出了一种“联合投资”的新鲜玩意儿,成员之间会发生大量买卖,造成交投活跃、股价上涨的假象,普通投资者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内情,于是在财富效应的刺激下盲目入市,“联合投资”的成员在一定时期抛出股票也就找到了接盘者——这也为后来股灾的发生埋下了祸根。在1929年美国股灾后,美国政府和国会开始对华尔街进行清算,华尔街大量的陋习被公之于众。为了规范证券交易,在1933—1940年,美国相继出台了《证券法》等一系列法律,并将市场操纵认定为犯罪。

毫不夸张地说,证券的发展史就是监管者与操纵者的博弈史,几百年的证券发展历程中,大大小小的股灾不计其数,酿成股灾的包括操纵市场、欺诈、内幕交易、提供和散布虚假信息、买空卖空、恶性透支、财务作假等市场违规在各个历史时期、各个证券市场也都有发生,不断考验着监管者的耐心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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