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之魂
家族之魂, 显然就是老母郭庚。郭庚是典型的封建遗老。 她不是人们透过文学作品所熟知的那种专横、 独裁的富家祖辈; 她极仁慈, 极善良, 克勤克俭, 安贫乐道。
她一生吃过太多的苦,所以她的儿子对她倍加尊敬, 同时, 也时 时教诲妻子儿女要尊敬受过大苦大难的婆婆。她在丈夫早逝、 一家人贫穷潦倒之时,只有依靠传统的家族制度(封建宗法)来维持这个家,一家人上下齐心,共渡难关。 在家族富裕之后, 她更信赖同居共财的旧式家族制度,只有这样,家族成员才不会在十里洋场数典忘宗,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
郭庚积极鼓励儿子发财致富。 她对财富的渴望不是为了享受, 而是证实张家的后代有出息, 告慰祖先灵位。 她的财富欲望,与她的安贫乐道绝不矛盾。家贫出孝子, 在苦难中长大的张氏四兄弟, 对寡母郭庚分外孝顺。 这种孝顺, 也必然感染他们的媳妇儿女。
张家立了许多家规。 不少家规, 在外人看来, 既可笑, 又不符人道。
这不是郭庚自作主张立的, 而是她的儿子与她共同商定的。 四个儿子中,老大张玉阶对封建家族制度的偏好, 并不逊于他母亲。
相对来说, 张家对媳妇的规矩更苛刻, 要求媳妇对婆婆和丈夫的指示绝对服从。 媳妇不得以丈夫不在家为借口而迟归; 除娘家至亲, 不得去别的家庭玩耍和做客, 并严禁在外家居住; 每日早晨, 媳妇必须向婆婆问安, 每日还必须跟婆婆一道拜佛诵经。
张家的儿子儿媳, 均在家族的各公司上班, 家规规定, 兄弟媳妇每日要勤勉工作, 不得有二心, 每日下班, 不得借故晚归, 要立即赶回麦当奴的祖屋,以表团结一心,心系张氏家族。
所有的规矩,皆写在洒金红纸上,以匾额框之, 悬之祖堂墙上。 家规用辞半文半白, 祖堂古色古香, 若不是现代装束的家人聚于堂中,与清代的大家族祖堂无异。
张家实权最后由四房张玉良掌握,张玉良有早睡习惯, 他便立下一条家规: 过晚上10点, 任何人都不得敲门或发出声 响, 即使是他妻子也不得回房睡觉,必须睡在子女房间或客房(在二层)。
张家几乎与现代生活隔缘, 除逢年过节, 一家人不看戏, 不看电影, 不观赛马。 收音机与后来添置的电视机, 不是供家人娱乐消遣的, 是供在家庭公司上班的人了解资讯(信息)的。
张家对第三代要求 很严, 大人不得溺爱子女, 必须以培养后代勤奋读书为己任。 所有张家后代求学的费用, 全由家族负担,一直负担到留洋读博士不愿再读为止。
这条家规, 显示出张家对教育的重视。 张家为鼓励后代勤奋读书, 特立奖励制度。 如考进班级前三名, 或金榜提名, 必到祖先灵堂庆贺, 告慰祖先, 耀祖光宗。 祖母郭庚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张家于五层设立佛堂, 媳妇每日都 得随婆婆身着袈裟做法事。 佛祖诞辰, 或家中男性生日, 郭庚便邀请相佛的亲友,佛堂整日香烟袅袅, 经声阵阵, 不绝于耳。 香港是富人的天堂, 由于西方文化的长期熏陶,不少富家子弟趋赶时髦,追求洋人的生活方式, 令老一辈非常担忧。 熟悉张氏家族的人, 莫不倾服不已。
有不少家族, 患难之时, 团结一心; 发达之后, 四分五裂,父子不和,兄弟反目。唯张氏家族一如既往, 一心不二,令外象之人愧叹弗如。
家族凝聚力之象征-祖母已是耄耄之年。 如果她老人家一旦过世, 家族之魂也会随之消散 吗? 在中西文化猛烈撞击的现代香港杜会, 同居共财究竟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