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美国《金本位法》正式确立,美元确定了跟着黄金走。
“美元”(dollar)并不是美国的本土词汇,而是来自于遥远的波西米亚(Bohemia,今捷克境内)地区一个叫作阿希姆斯塔勒的小镇(joachimsthal)。Joachimsthal这个词的意思是loachim山谷。这个山谷盛产白银,居住在这个镇上的里克伯爵(Count of Schlick)铸造了许多1盎司重的银币,因为这些银币做工精美、重量标准,人们都非常喜欢,从而得以广泛流通,在当时,这种银币被称为“阿希姆斯塔勒”(Joachimsthaler)或“希里克斯塔勒”(Schlichtenthaler)。因为这两个名称都很长,使用不便,所以后来人们干脆简称它为“塔勒”(thaler),但是在荷兰及德国南方一带,“thaler”一词开头的辅音常常软化而变成“达勒”(daler),当银币传入英国之后,英语按照发音将其拼写为“道勒”(dollar)。
美国在独立战争以前,北美殖民地已经有人采用“道勒”的模具铸造1盎司重的银币,而北美殖民地的人们使用最广泛的银币是西班牙比索(Peso),无论其重量还是外形都与“道勒”非常相似,所以人们称为“西班牙道勒”(Spanishdollar),即西班牙元。
北美独立战争胜利后,为了显示与宗主国大英帝国不一样的“新人新气象”,刚刚获得独立后的美国将官方货币从英镑变成了美元,国会正式立法通过将“元”(dollar)作为美国的法定货币单位。只是,由于当时在美国流通的贸易货币西班牙比索的含银量已经从1盎司降低到了0.8盎司左右的重量,所以美元的最初价值也相应地被定为0.8盎司的白银。
在美国的宪法中有这样一个条款,那就是只有国会才具有“铸造货币、调议其价值,并厘定外币价值以及制定度量衡标准”的权力,而且在宪法第一条第十款中明确规定,各州“不得铸造货币,不得发行纸币,不得指定金银币以外的物品作为偿还债务的法定货币”。也就是说,美国宪法从一开始就规定,不得发行纸币,纸币更不能替代美元流通。之后,美国国会进一步决定美元采用金银复本位制来决定美元的价值,按照当时颁布的《铸币法案》,1个美元折合371.25格令纯银或24.75格令纯金。
《铸币法案》同时还规定,美元采用十进位制,美元以下的辅币有5分银币(half-disme)、一角银币(disme)和贰角半银币(quarter-dollor)。任何人都可以携黄金或白银到铸币厂铸成金币或银币,人们还可以用247.5格令黄金换得10美元金币,或者用371.25格令白银换得1美元银币——从中可以看出,美国当时规定的金银比价是15∶1。也正是这个金银比的问题,让有些人从中看出了“挣钱”的门道。例如当时在法国,由于法国政府在1803年将金银价值比规定为15.5∶1,有人就在美国用15磅白银换1磅黄金,然后拿到法国兑换成15.5磅白银,然后再跑到美国兑换成黄金,来回倒腾,从中获得利益。
到杰克逊(Andrew Jackson)政府执政时期,美国发现国内的白银日渐增多,就在1834年将金币贬值,规定10元金币的含金量减少到232.2格令黄金,但银币含银量不变。这样一来,1盎司黄金的价格就变为20.67美元,而1盎司白银的价格则变为1.292美元(原来是1.25美元),金银价值比也变为16∶1。你可能以为人们不会再在美国倒腾黄金白银了吧?事实并非如此,还是在倒腾,只不过方向相反而已。因为这个时候法国的金银比率还是15.5∶1,人们在法国用15.5磅白银换1磅黄金,然后跑到美国兑换成16磅白银……不论倒腾还是不倒腾,截止到1857年以前,美元都是标准的金币或银币,即使某个银行发行纸币,纸币上也都清清楚楚地注明“持有人可凭此兑取金币”或者“持有人可凭此兑取银币”之类的字眼——这种纸币则被称为“金元券”或“银元券”。
1857年,受到经济萧条的影响,华盛顿的联邦政府开始出现大规模赤字,1860年12月,当美国南方各州纷纷脱离联邦政府的时候,北方政府的国库中早已经空空如也,尽管当时美国联邦政府每天的支出费用仅为17.2万美元,可政府甚至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国会议员的薪水。
1861年夏天,美国南北战争打响,联邦政府每天费用支出迅速上涨到100万美元,到12月已经上涨到了每天150万美元,当时,联邦政府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真金白银来支付相关费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政府最终宣布了废除金银本位。
但是为了筹措战争费用,无论是北方联邦政府还是南方政府,除了增税、借钱之外,他们想到的第三种办法,就是通过银行发行不兑现纸币,这就是著名的“绿背钞”(Green back),据统计,战争期间,绿背钞发行总额达到了4.5亿美元,占了当时美国全部流通货币量的一半,占联邦政府战争融资总额的13%。毫无意外的是,绿背钞的使用引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美国战时的物价是战前时物价的180%。
不过,当时的美国政府依然把发行信用纸币看作紧急状态下一种不得已的行为,因此当战后经济逐渐稳定下来之后,美国国会于1873年通过了《铸币条例》,强调金币铸造的合法性;到1875年,国会又通过了《恢复硬币支付法案》,确定将以1盎司20美元的战前平价,用黄金兑换绿背钞,以确保所有的纸币都是可兑现纸币。由于1873年的《铸币条例》根本没有提及银币的铸造,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已经进入了金本位时代。
然而从1874年起,在美国西部各州相继发现了大型银矿,一时间,美国的白银供应量开始急剧增加。例如,内华达州银矿,1873年还只是产出了64.5万美元的白银,到了1875年居然产出了1612.5万美元的白银,暴涨了25倍。雪上加霜的是,恰好在这个时期,主要的欧洲国家的货币制度纷纷从银本位或金银复本位制变为金本位制度,由此开始在市场上大量倾销原来作为货币储备的白银,导致国际市场银价开始急剧下跌。美国的银矿主们发现,如果没有1873年的《铸币条例》,他们仍然可以以1盎司1.292美元的价格出售白银给国家的铸币厂,但现在他们却要以远低于1.292美元每盎司的价格在市场上出售他们的白银。因此,利益受损的银矿主们联合当时的农场主群体,要求政府购买他们所生产的白银,并以16∶1的金银比价自由和无限制地铸银币。为此,他们甚至指责1873年通过的《铸币条例》是“1873年之罪行”(the Crimeof 1873)。这就是在美国货币史上赫赫有名的银币自由铸造运动(Free Silver Movement)。就这样,美元体系等于又恢复了曾经的金银复本位货币制度。
随着美国银币铸造量的迅速上升,受供求关系的影响,白银兑黄金的价值不断下降,再加上欧洲多国都已经实施金本位,人们开始用绿背钞、金库兑换券和银币等兑换美国国库的黄金储备。到1893年,美国财政部的黄金储备已降低到公认的最低安全额度以下。当时的人们担心美国的黄金储备很快就会消失,由此引发了1893年的经济恐慌,导致美国数千家企业破产,数百家银行倒闭。新上任的克利夫兰(Grover Cleveland)总统认为,美国爆发经济恐慌和萧条的根本原因是美国没有坚定地遵守金本位货币制度,因此他要求财政部无条件停止购买白银,随即废除了《谢尔曼购银法案》。
《谢尔曼购银法案》的废除严重影响到了白银运动相关利益方的利益,他们也不甘示弱,愈挫愈勇,因而使“银币自由铸造运动”达到了高潮,对于“是否坚持金本位”的货币制度成为了美国南北战争以来最尖锐的全国性问题,并在189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摊牌。当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在共和党候选人麦金莱(William Mc Kinley)和民主党候选人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之间展开,而支持金本位的民主党人——前总统克利夫兰甚至被分离了出去,以免影响民主党的选情。可以说,这是一场精彩的对决。布莱恩说:“你们不应当把带刺的王冠按低压在劳动者的眼眉上,你们不应当把人类钉死在金十字架上!”布莱恩还谴责金本位“是英国政策,会使美国成为伦敦的金融奴隶”。布莱恩的民主党发誓:“要废除国民银行纸币,代之以一个政府发行的纸币,并且可以兑赎铸币,当然包括白银铸币……”
相比之下,麦金莱说:“我们不能拿货币那样神圣的东西来赌博,人民党和白银党宣称自由和无限铸造银币,对我国的金融和工业利益是一个威胁,并已经产生了普遍的惊慌……这危及工商企业对国家的信心。”他还提道:“共和党无保留地支持健全货币,自从1879年恢复硬币支付以来,每一美元都像黄金一样好。我们坚定不移地反对任何旨在使我们的货币贬值或损害国家信用的行为。除非与主要商业国家达成国际金银复本位制协议……现存金本位制必须维持……”选举的结果是支持金本位的麦金莱以微弱优势获胜。
4年之后的1900年,同样的总统选举,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议题,同样的论战,同样的结局,这次麦金莱是以更大的优势获胜。布莱恩两次大选失败宣告了美国白银运动的彻底失败,金本位在美国取得了最终胜利。1900年,美国《金本位法》正式确立,美元确定了跟着黄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