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国刚口述
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经济特区,深圳证券交易所悄然诞生,借改革开放的春风,迅速茁壮成长为全国两大证券市场之一,取得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并深深地影响了中国的经济生活。
关心和支持中国证券市场的人们回首评估深圳证券交易所几百家上市公司给中国国企改革和国民经济增长所带来的推动效应时,渴望了解深圳证券交易所的发展轨迹。深圳证券交易所究竟是怎样创建的?正式创立之前,深圳证券交易是从成立股份公司和分散柜台交易起步,柜台交易与黑市交易并存,经历了集中交易——整顿股市——铲除黑市——向中央报批、创建规范运作的证券交易所的艰辛过程。
新中国第一只金融股
说起深圳证券市场的起步,最先应追溯到1986年。当时,一些企业根据《深圳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制试点的暂行规定》,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其中多家企业还发行了股票。1987年,深圳发展银行发行了股票。1988年4月1日,该股票在深圳也是全国最早成立的特区证券公司的柜台上交易了。接着,市国投证券部和市中行证券部相继开业。万科、金田、安达、原野(世纪星源的前身)等也陆续发行了股票,并上柜交易。深圳证券市场的雏形已形成。
股票市场的发展,离不开股份制企业的发展。早在建立特区之初,深圳就建立了多种形式的股份制企业。1982年,深圳宝安恢复县级建制,新县城的建设急需建设资金,而政府财力有限,于是搞股份制企业的想法就提出了。1983年7月,宝安县联合投资公司以县财政为担保,首期集资1300万元,其中国家股200万元,法人股160万元,个人股940万元。发行股票时,在《深圳特区报》刊登《招股公告》,股东遍及全国20多个省份及港澳地区。参照股份制企业的运作方式,建立了董事会、股东大会制度,印制了股金证、股东手册。每年根据经营情况分红派息。尽管这种股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股票,但它无疑是股份制企业的萌芽。1991年6月25日,“宝安”公司经营规范之后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成为深交所第6家上市公司。
深圳特区股份制企业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1.中外合资股份有限公司;2.内联股份有限公司;3.特区几家企业合股建立的股份有限公司;4.国营企业股份制改造的股份有限公司;5.私营股份公司(包括民间科技企业);6.新组建的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股份的股份有限公司。
1985年8月中旬,李灏冒着如火的骄阳,踏上了鹏城热土,上任深圳市长。李灏(国务院常务副秘书长、党组副书记),长期在中央从事经济工作,了解全国乃至世界的经济形势。1978年他随谷牧等考察欧洲五国后,几乎年年南下粤闽,年年参加召开经济特区工作会议,年年参与起草新文件。到深圳特区领导深层次的改革,李灏有特殊的优势。自1953年从广东调到北京后,李灏先后任职于国家计委、国家经委、中央机关,一下放到一个“大基层”去,对他来讲,不能说不是一个大的转变,尤其是在特区面临许多困难,遭受许多非议的当口上,能否完成托付的任务,感到无把握,思想上顾虑比较多。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项任务最好找比他更合适的同志去。李灏就问:“这事定了吗?”当他得知已经基本定了时,作为国务院常务副秘书长,已有36年党龄的老党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久,中共中央发出通知,李灏作为广东省副省长候选人派到广东深圳特区工作。随即,广东省任命李灏为深圳市市长。这年9月,在广东省第六次人大会上,李灏被选为广东省副省长。1986年上半年,深圳市领导班子作进一步调整:梁湘任中共广东省顾问委员会副主任,免去其深圳市委书记职务;李灏任中共深圳市委书记兼深圳市市长。深圳新官李灏面临着如何筹集特区巨额的建设资金问题。
1986年,国家财政困难,银根紧缩,国营企业要有发展就要有较多的资金投入,因此,股份制正式提上议事日程。1986年10月,深圳市政府颁布了《深圳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制试点的暂行规定》,并选定了10家国营企业作股份制的试点。到1991年底,深圳共有规范化的股份有限公司136家。
首先出台的是深圳发展银行。1987年3月,深圳市政府决定筹建一家股份制的信用银行,在原有农村信用社的基础上改制而成。5月,向社会公开发行股票,因当时社会对股票缺乏认识,认为既不能退股又不能还本,也没有市场转让,因此认购并不踊跃,尽管有市领导本着对新生事物的支持而带头认购,也仅完成计划79.5万股的49.9%,实际发行39.65万股,实收股金793万元。1987年12月28日,深圳发展银行成立,第一次股东大会召开。
深圳发展银行以三项首创性改革引起关注:它是中国第一家允许个人入股的银行;是首家公开挂牌上市的金融机构;是第一家发行外汇优先股的银行。组建这家银行,首要任务就是改造老信用社的股份组织。因此,上任后的发展银行领导班子(刘自强任董事长,王建任主持工作的副行长,杨卫东任副行长)第一个任务就是设计新银行的组织架构,发行股票。由于当时中国人民银行不同意把规模搞得太大,深圳信用银行才由特区内20个信用社缩编为特区内6个信用社组成,同时更名为深圳发展银行。
尽管当时是按国际惯例组建的真正意义上的股份制银行,但鉴于法律、规章不健全,因此,发展银行初建时是在特殊环境下组建的。章程修改已定,凡投资100股(每股面值20元,经折股,每股面值1元,原100股变成为2000股)以上者便可参加股东大会;股东大会推选董事,董事会推举董事长,任命总经理。尽管股份制有很多好处,但深圳发展银行股票在发行之时,居然是步履艰难。知道什么是股票的老年人,马上就会想到万恶的旧社会,赌博、跳楼、倾家荡产……一个个恐怖的词汇在脑际掠过,不禁从头到脚生出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什么是股票的人,总把它与国库券等而视之。于是那一张张五彩缤纷的股票居然像被遗弃的婴儿一样,无人认购。本来发展银行计划筹集1000万元,作为企业的周转资金。工作先从企业内部起步,动员全体员工购买股票,但无论如何企业内部也无法消化这1000万元股票。
东方不亮,西方亮,总得想出应急之策。万般无奈,发展银行的老板们只好派出人马四处游说,推销股票。股票是股份制企业的万事之始。那五彩缤纷、光彩照人的股票如果推销不出去,就无异于一堆废纸。更何况没有资金,银行谈何运行?城市居民见了那花里胡哨的小纸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又是集资,国库券已经买了不少了!”有的人面对股票推销人员,脸上只是掠过一丝不冷不热的微笑,心里却在说:“我还不想倾家荡产,跳楼,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