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结束后, 蒋介石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内战, 终于弄得局势不可收拾。 为了挽救灭亡的命运,蒋介石无视症结所在,妄想利用“币制改革"手段,来挽救危机四伏的财政金融问题,1948年8月19日,由行政院公布金圆券发行办法,宣布以金圆券代替法币流通使用;限期收兑人民所有黄金、白银和外币;并规定一切物品不得超过8月19日的价格。否则以破坏金融论处,予以逮捕。
为了推行这一暴政,蒋介石在上海、天津、广州设置经济管制督导大员,派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督导上海,由儿子蒋经国协助,组织部部长张厉生督导天津,宋子文督导广州。 实际上,上海“督导”工作,俞鸿钧只是挂个督导员的空名,由副督导员蒋经国一人处置。蒋经国组织了一支阵营强大的“打虎队”,号称“只打老虎,不打苍蝇”,办公室设在乐义饭店,每天传讯、逮捕不少工商界的头面人物,弄得全市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9月11日,周作民接到蒋经国的通知,要他去乐义饭店谈话。
周作民遵时前往。他一进门,就看到蒋经国脸色阴沉,气势汹汹,办公室内仅有他和秘书一人. 蒋经国一看到周作民,他还没坐下,劈头就问:“你知道政府最近颁布法令, 私人不得藏有黄金外汇,你个人有多少外汇?"
周作民回答说:“我个人没有外汇,我在金城银行几十年,除在上海,北京有三处房地产及一些银行股票外,个人从来不做外汇买卖,也不积存外汇,仅有美金三五千元。至于金城银行积存的外汇,早向政府遵令呈报,有案可査。”
蒋经国冷笑着说:“我不问你金城银行的外汇, 我问的是你个人的外汇,你说你没有外汇,谁会相信?我看你还是放漂亮些,识相自己说出来,免得大家不好看。"
周作民仍然回答说:“我个人只有三五千元。"
蒋经国非常恼火,在屋内踱来踱去,突然,他拿起电话,似乎要叫人把周作民拘留。一会儿,他又把电话放下,考虑了一阵对周作民说:“你说仅有三五干元的外汇,我想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你这句话。 我今天不办你,你先回去想想,我自有办法。可是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今后不经我的许可,不准离开上海。"
周作民出来后,情绪非常紧张,怕小蒋蛮干,拿他开刀,吓得不敢睡在家里,几乎每晚换一个地方;后来还是觉得不保险,只好搬到了美国人密勒所办的虹桥疗养院避风。 除极少数亲信外,谁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周作民从乐义饭店出来的当天,首先把徐国懋找去,吩咐他务必当夜赶去南京,面见张群、吴鼎昌、何廉等,要他们赶紧设法为他解围。
随即,徐国懋乘夜车前往南京。 第二天清晨到达南京后,他先去找何廉。徐国懋把周作民这几天的遭遇告诉何廉,然后,和他一道去面见张群。事先,徐国懋在何廉家打了一个电话给张群,说有要事面谈。 他们见到张群后,徐国懋把周作民嘱咐他的话一一转达,并讲述了蒋经国威胁周作民的经过,最后说:“请张先生赶紧设法。”
张群听完徐国懋的话,不慌不忙地说:“好吧,待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 叫他放镇静些,千万不要惊慌。 我看,经国不至于蛮干,这几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如有变化,你再来南京。”
出了张群家门,何廉对徐国懋说:“张先生既然知道经过情况,他会马上向委员长报告的,当然他不便向我们说明。”
随后,何廉又为周作民的事在南京到处奔走,分别又找到吴鼎昌、翁文灏、俞鸿钧等,请他们分别设法解围。
徐国懋回到上海后,把了解的情况向周作民作了报告。 周作民的紧张情绪稍为缓和。
这时,蒋经国已在上海大动声势,除原配备淞沪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所属军警驻扎在上海外,他还从外地调来青年军增防;同时,他又宣布把戡乱建国大队改组为上海青年 服务队,到处布岗,检查行人;另外,青年服务队和经济检查大队搜集情报,检查仓库,登记囤积物资。紧接着,他又组织举行所谓十万人的示威大游行,虚张声势。
不久, 报上陆续刊出 消息, 泄露经济机密的财政部秘书陶启明被判刑,同孙科有关的林王公司经理王春哲私套外汇,被判处死刑,淞沪警备司令部科长张尼亚、大队长戚再玉等贪污舞弊,执行枪决。
两三天后, 上海警察局派人来金城银行要周作民亲自具结, 非经批准,不得擅自离开上海,并要有家企业保证。 徐国懋随即 把具结书亲自送给躲在疗养院的周作民,让他在书上签了字. 随后,周作民告诉他说:“联系太平保险公司及通成公司代为保证。”
这两家公司都是金城银行的企业。这些手续办好后,徐国懋按时交给了警察局,此后警察局没有再派人来找周作民。
然而,又有坏消息传来,米商万墨林、纸商詹沛霖、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申新纱厂大老板荣鸿元、中国水泥公司常务董事胡国梁、美丰证券公司总经理韦伯祥等60多人,均因私逃外汇,私藏黄金,或囤积居奇,投机倒把,被捕人狱。
一时之间,上海各界人士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一般不明底细的,还认为蒋经国铁面无私,不畏强暴,称他为“打虎英雄”,俨然是京戏里的包青天;但是,那些真正懂得“政治”的明眼人,有的认为这是杀鸡儆猴,有的认为是图快一时,没什么用处.可是,大家都认定,小蒋这样干下去,终有一天要拆穿西洋镜的!
到了10月份,经过几番软磨硬逼,上海工商界感觉形势严峻,手头的黄金、外汇再也无法隐蔽下去了。金城银行的周作民也不得已据账报告,共计外币债券及投资190余万美元。 这个数目后来在银行增资时用去一部分,其他如实申报后,并没有被国民党政府抄走。
周作民虽在疗养院,心神极不安定,过了一二天,他忍不住又叫徐国懋再去南京见张群。这一次,张群对徐国懋说:“据我了解,现在情况缓和下来了,不致对作民先生过意不去,你回去对他说,请他放心好了。”徐国懋明白他已把周作民的事报告了蒋介石,并且得到了蒋的暗示。果然,他回去后,蒋经国再没找周作民什么麻烦了.
又隔了一二个星期,情况一日比一日缓和,周作民想趁机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逃往香港。但是,他不敢公开地走,怕受到飞机场特务扣留.于是,他叫徐国懋向美军援华飞虎队队长陈纳德的民用航空公司联系。因为搭乘他们的飞机,由美国人护送上机,可以逃避检査。陈纳德的公司有金城银行的投资,徐国懋又是公司的董事,于是,他与民航公司的副总经理美国人魏劳尔商量。魏劳尔一听,立即表示愿意帮忙。结果,在美国人的庇护下,10月的一个清晨,徐国懋陪同周作民悄悄来到了虹桥飞机场,魏劳尔亲自护送周作民登上飞机。
检查人员明明看到了周作民,但是,因为有美国人护送,谁都不敢过问。周作民安然起飞,到达广州后,他立即改乘火车去香港。以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没过多久,蒋经国的“打虎”行动因为碰上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的扬子公司这只“大老虎”终于败北,草草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