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规则
陆云深是周六一大早回的滨海,在回滨海前便已经了解了有关情况。劫彭昊天龙祈股份的不是别人,正是研究员姚云龙,他甚至没有跟交易员下达交易指令,用自己账户上的钱便完成了该笔交易。
至于说姚云龙与彭昊天有什么私人恩怨,其实也谈不上。姚云龙是一个头脑极其敏锐的人,他早就觉察到了陆云深与彭昊天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一个是滨海市最大的私募基金经理,一个是滨海市盈利最好的私募基金经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尽管陆云深平日里与彭昊天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但是姚云龙却暗暗觉察到彭昊天与陆云深之间的互不服气,他早已预感到这两个人的一哥争夺战迟早会爆发。
按照去年的基金净值排名,陆云深是遥遥领先的,而彭昊天却第一次录得了负值。姚云龙敏锐地察觉出了里面蕴含的信息,这不,终于逮到陆云深外出调研的机会,首先发难,故意劫了彭昊天的货,不仅如此,他还用了单子的暗语,羞辱得彭昊天大为光火。姚云龙显然在做某种政治投机,他以为察觉到了陆云深心中的想法,借此便可以青云直上。在陆云深回来的那个早上,他正在餐厅里高兴地享用着他的早餐,他拿了一个iPad,还在欣赏着龙祈股份的股价走势图,他越看越觉得兴奋,终于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云深打来的。
“喂,陆董好。”姚云龙笑呵呵地接起了手机。
显然姚云龙是渴望着这一刻的,他期望得到陆云深的认可,这一点从他堆满笑容的脸上便可以看出来,他还轻轻地喝了一口牛奶。
“有你在,我可能好吗?”陆云深讥诮道。
“陆董,您是我敬重的人,我也相信您是能够明白的。”姚云龙被陆云深这句含义不明的话给搞蒙了,他据理力争地应答道。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陆云深一声冷笑。
“您这是什么意思?”姚云龙脸上的笑容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你下周一去财务部把工资领了,我不想在私募一号再看到你!”陆云深根本不与姚云龙争论,干脆利落道。
“喂……”姚云龙还想争辩点什么,那边却传来决然的“嘟嘟”声。
姚云龙愤怒地将手机朝窗玻璃扔了过去,手机“哐当”一声便砸落到地上,引得餐厅中的每个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姚云龙起步说了一声“看什么看”,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姚云龙可能已经看清了微妙的局势,但是他却不可能看清楚陆云深这个人,他总是不苟言笑、说话云山雾罩的,让人如坠云雾。其实在陆云深的心中,尽管对彭昊天也有着诸多不满,但是他却始终恪守着老式的基金交易原则,他可以接受摆上台面真刀真枪的竞争,却反感背后的阴谋诡计;他信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生信条,但是他又有着人若犯我,虽远必诛的行事方式。姚云龙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了陆云深的人生准则。
陆云深在给姚云龙打电话的时候,心里是怒不可遏的:一是姚云龙的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基金江湖的道义;二是姚云龙居然敢自作主张,这把他这个董事长到底放在了什么位置?陆云深在公司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不相信什么从善如流、虚心纳谏的鬼话,他认为公司治理的第一要务便是树立董事长的绝对权威,在他的权威面前,没有什么对错与否。换言之,即便是姚云龙的所作所为都在陆云深人生价值的框架之内,他也逃不出卷铺盖走人的人生际遇。
“给彭昊天打电话,说我约他晚上吃饭。”陆云深挂断了姚云龙的电话,接过了何丽娟送过来的一杯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何丽娟道。
“可是……”何丽娟有些迟疑。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次是我们做得不对。”陆云深说道。
“那好吧。”何丽娟边说,边坐到沙发边上,凑到电话前,拨了彭昊天的电话,电话“嘟嘟”几声彭昊天便接通了。
“彭董,我是何丽娟。”何丽娟笑着和蔼地道。
“哦,原来是何总啊,怎么您也会给我打电话?”彭昊天讥诮道。
“哎,彭董您这是什么话?彭董您是贵人,又特别忙,平日里我们也不敢去叨扰,这不……”何丽娟依然微笑着对彭昊天道。
“不要说这么多套话,还是开门见山吧。”彭昊天不耐烦地道。
“好,彭董果然是个爽快人。我们陆董想请您今晚一起吃顿饭,不知道您今晚有没有时间?”何丽娟带着微笑,十分和蔼道。
“真是不巧得很啊,我这几天都有安排,我看还是过几天吧。”
“这……”何丽娟有点为难。
“好了何总,我现在还有一点事儿,不好意思。”彭昊天匆忙道,还没等何丽娟开口,电话那头“嘟嘟”的挂断声便传了过来。
“这个王八蛋,给点颜色他还真上了脸了。”何丽娟拿起听筒,狠狠地往电话机上一砸,一改和颜悦色,眉头一皱愤怒道。
“这也不能全怪他,如果我们的股票被人劫了,也会发怒的。”
“劫就劫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大家不都这样干吗?”何丽娟跷起二郎腿,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口道。
“我陆云深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次是我们理亏,给徐行长打电话,让他帮我约一下彭昊天吃饭。”
“徐文彪?”何丽娟夹着烟,望着陆云深问道。
“他若约彭昊天出来吃饭,彭昊天是不敢不来的。”陆云深来回地在客厅里踱步,边踱步边对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的何丽娟道。
“云深,你不用怕,就是徐行长不给我们配资,我也能想办法弄到资金,找徐行长去说和,这要是传出去……”何丽娟很疑虑地说道。
“我不是怕,以我们的业绩,哪里不能弄到资金?关键是我们破坏了行业内的规则,我不能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陆云深坚持道。
“唉,这个行业哪有什么规则啊,赚更多的钱才是王道。”
“一个行业没有规则,大家都没办法赚钱。”陆云深道。
“好吧,那我给徐行长打个电话。”何丽娟终于答应了。
徐文彪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他先是表示彭昊天正在气头上,他要替陆云深问一问,然后挂断了电话。大约一个小时,徐文彪又给何丽娟回了电话,说本来彭昊天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经过他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彭昊天终究算是同意了,时间就约在今天晚上七点,地点是望海楼。何丽娟不停地对徐文彪表示谢意。
“一个王八蛋,一个老狐狸。”何丽娟笑着挂掉电话,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对陆云深说道,“晚上七点,地点是望海楼。”
“好。”陆云深应道。
“我陪你去?”何丽娟看着陆云深道。
“这种事情,还是我一个人去的好。”陆云深道。